翟兰叶番外
严世蕃带着镣铐,行走在荒无人迹的山间。
父亲早在出了京城就已经不行了,弥留之际还在嘱托他,好好活着。
“严世蕃。”
好像有人唤他?
严世蕃转过身,发现不知何时押运他的人不见了踪迹。日头刺眼,他眯起了眼,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那个阔别已久的人。
“青儿?”
翟兰叶嗤笑:“你也配叫她?”
严世蕃这才仔细看清了来人,又瞬间失望,不是青儿。“是你背叛我。”
“你毁了她时便该想到的,不是吗?”翟兰叶提着剑一步步向他走去。
这便是她求陆绎帮的忙。新皇仁慈,王法不杀他,她来杀。
姐姐,他迫害你至死,我便让他去地底给你赔罪。
她人生的前半部分爱上了一个渣滓,后半部分都在为曾经爱过这个渣滓而悔过。
剑尖一寸寸逼近他,严世蕃一步步后退,突觉脚底石块松动,才发现不知何时被她逼到了悬崖边缘。
“你真以为青儿是为我而死?”
“你以为她不知道你当年的心思?”
“她是为了成全你啊。”
严世蕃的话仿佛一把刀子,一个字一个字地凌迟着翟兰叶的心。
趁她不备,严世蕃带着镣铐的手青筋突起,迎着剑刃捉住了颈前的剑,翟兰叶反应过来,想要挣脱他,却在两厢纠缠之间一个不慎,被他拉得下坠、下坠。
直至万丈深渊。
“不到园林,怎知春色如许?”
“那牡丹虽好,他春归怎占的先?”
“但愿那月落重生灯再红,但愿那月落重生灯再红!”
练完这段,翟兰叶清了清嗓子,又红着脸去扯姐姐袖子。
“姐姐,那男子……是谁呀?”
指的是台下端正坐着的男子,手中还碰着一杯热茶。
春喜班里唱戏的、打杂的,人多眼杂得很,偶然有一两个眼生的也属正常。
只是他身着华锦,看起来不似班内人,且这时是她姐妹二人练唱的时候,拣在后院里最深的院子,鲜少有人能来这里。
姐姐却只是清冷地瞥了他一眼,拉着她回台后去了。
再次见到那男子是在三月后。
戏子被世家大族相中是常事,翟兰叶虽不舍姐姐,可姐姐能进严家,少受些颠沛流离之苦,她总归是高兴的。且她也能连带着活得轻松些。
正如她所想的,从那以后她就常常被叫去严府跟姐姐搭台唱几出戏,回回都能讨些赏赐,生计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倍。
所有的都很好,只是那严府公子对姐姐太好了,带着对她也好很多。无足轻重的东西都是成对儿地赏,只除了——绣花鞋。
来严府就意味着能见到姐姐,当然也意味着……能见到那人,只是之前一直都忽略了自己那点小心思,翟兰叶倒也能自欺欺人地乐在其中。若不是看见严世蕃亲手为姐姐穿鞋的话。
指甲陷进了肉里,在台上唱戏也漏洞百出,她甚至不敢去看姐姐的眼睛——怕自己的嫉妒和难过泄露半分。
她只能盯着翟竹青的脚,越看越觉得那金莲美得不可方物。
这日送她出严府的时候,翟竹青罕见地没有多叮咛几句,只是摸了摸她的头,便将人推上了马车。
从那之后整整一个月,翟兰叶再没被叫去严府过。
再然后就是姐姐来接她了。
她嗓音不似往日清亮,面色也是精致妆容难掩的憔悴,却柔声对她说:“阿叶,从今以后我们姐妹可以不分开了。”
她也可以入严府了。
翟兰叶一直以为是自己何处博得严世蕃青睐,欢天喜地叫姐姐给她装扮,却在镜中看见,翟竹青抬腕间露出小臂上的一道淤青。
刺眼得很。
“姐姐?”翟兰叶回身捏住她腕,拨开那层衣袖,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翟竹青逃也似地缩回手,“没事,不过是与市井流氓起了争执。”
翟兰叶探询地看向她,迎来了翟竹青坚定的目光。
此事便撇开不谈。
她便干干净净地,被深养在宅院里,连半分端倪也窥见不得。
所以直到某天她偶然间看到姐姐遍体的鞭伤,胸中悲戚和愤怒才后知后觉地蔓延开来。
“是他,对不对?上次也是?”
宠物这种东西,是半分也不能忤逆主人的。翟竹青天生不是当宠物的料,觉出妹妹的小心思,便去请严世蕃对她妹妹也施舍一二情分。
却不知触了他哪根筋,翟竹青想起那日,还觉得手腕和脖子隐隐作痛。
她一心想隐下此事,却不想这脏污的带着血的泥垢也会见天日。
翟竹青嗓子干涩,默然片刻回道:“闺房之乐而已,阿叶莫要害怕。”
翟兰叶那时将信将疑,有时又看严世蕃对姐姐好得不像话,直教人心生艳羡,便也将心中疑虑压下去了。
那天翟竹青说要回春喜班看看。
这是二人从小长到大的地方,班主是她们的远方亲戚,继她们父母双亡后收养了这两个唱戏的好胚子。从她们能上台开始便成了春喜班的摇钱树。
被姐姐拉到后院的台上咿咿呀呀唱了一出戏之后,翟兰叶只听她道:
“班主无后,春喜班以后就是你的。别再去招惹严世蕃了。”
“阿叶,我实在撑不住了。”
“你莫怪我。”
她还没反应过来,就见姐姐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,向自己心窝子扎去。
翟兰叶被脸上温热的液体吓得僵在原地,终于在翟竹青要倒下的一瞬间将人搂在怀里。
她还在笑着,仿佛是一件很开心的事。
“我怕说了这些话之后,你再拦我。”
“对……不住。”
“姐姐?”她浑身都在发抖,不愿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,“姐姐!”
她还睁着那双漂亮温柔的眼睛,只是没了往日的光彩。
院门处传来了重物掉落的声音,翟兰叶红着眼去看,却是一个眼生的伙计。他站在原地抖了片刻,又牙齿打颤跑走了。
落日余晖里,血色也失真,翟兰叶跪了许久,才终于起身。
从那时,复仇的企划,便在美娇娥的面具之下悄然展开。
从春喜班暗中换血,到制造机会入严家门下。深宅后院的女人斗不过他,那她便做能上前厮杀的那一个。
谁也不知道跌跌撞撞的小女儿是怎么成了组织头目,或是扬州瘦马。
在扬州的那段日子她遇到了一个与姐姐很是相似的人。
她们一样清冷,只是姐姐少了几分心狠与肃杀。
上官曦不止一次开玩笑:“有时候你在看我,我却觉得你不是在看我。”
“仿佛我身后有个人似的。”
她也只是笑笑。
后来遇见锦衣卫陆绎,她终于觉出,时候到了。
她等了这么些年,该收网了。
哪怕到最后鱼死网破,这该死的严世蕃,该死的严家,都该去地下给姐姐赔罪。
“那牡丹虽好,他春归怎占的先?”
“但愿那月落重生灯再红,但愿那月落重生灯再红!”
这户人家处在料峭悬崖之下。
院内晒的是各色草药,其中气味纠缠沁人心脾。小厨房那处升起炊烟,带着苦涩药味。
“三郎,你说他们该是什么关系?”
“依我看……是对苦命鸳鸯,那男子虽身着镣铐,却是拼命护在这姑娘身下的。”
“他们今日便该能醒了。”
“醒是能醒,只怕脑子那处……”
“嘘,醒了。”
-完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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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部是以兰叶视角,关于严世蕃和翟竹青的纠葛,大家就尽情脑补一场狗血大戏吧!
还有结局也是开放式的,后续如何也请尽情想象,我完全不介意我的读者在评论区写文(bushi)
下一个不出意外是小蓝和裕王番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