丑眉诗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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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角徵】故人长辞

*弟弟为帮哥哥完成成为执刃的执念而死后，万事隐忍的哥哥终于破防发大疯

*有私设，推荐bgm《山月不眠》

灰冷大殿里，宫远徵斜靠在泉边，目光看向水面，那里倒映着宫尚角震怒的面庞。

宫远徵一直都知道，执刃之位向来是宫尚角的执念，从年少有志时便是他毕生追寻的目标，而在他的眼中，哥哥也是执刃的不二人选，可当初老执刃和少主双双身亡，他的哥哥却被支出山外，让那半路杀出来的宫子羽趁机而入，夺取大业，让他怎能不恨？让他哥哥怎能不恨？

可宫门祖训难违，他二人呕尽心血，才找到可以扳倒宫子羽的方法，却不想落入羽宫几人层层圈套，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成了全宫门上下的笑柄。

宫远徵满目赤红，愤恨而言：“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！”

宫尚角握着座椅扶手的手已经青筋暴起。

“就算是淬了毒的刀子，你今日也得给我咽下去！”

“你先下去，我想一个人静一静。”

宫远徵看到兄长难看至极的面色，觉得不太对劲：“哥……你怎么了？”

哥哥似乎从看到泠夫人的医案被拿出来时便已经面色不对，难道是……

“你是不是想起了泠夫人，和朗弟弟？”他试探着问。

“你先下去！”

这是哥哥第一次在私下对他动怒，宫远徵咬着牙垂眸落泪，有些委屈，但更多的是愤怒，全都怪羽宫的人！诱他入套便也罢了，可他们居然拿着泠夫人的医案，勾起了兄长最痛苦的回忆，这不亚于拿沾了毒的刀子一遍遍凌迟他的心！

这简直是血海深仇，此仇不报，他宫远徵便永远难解心头之恨！

“哥，你放心，我定会让宫子羽千倍万倍地感受你今日所受痛苦，我要他偿心偿命！”

宫尚角只当他是气话，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再去训斥他，只是无奈地闭目。

宫远徵转身，静静望着哥哥的面庞。

哥哥，哪怕要我身死魂灭，我也一定会让你成为执刃。

他决绝转身离去，目中满是破灭与坚定。

这日之后，宫尚角便好几日没能见到他的远徵弟弟。

往日，就算是二人之间有分歧，不过几日，弟弟便会巴巴地凑上来讨他欢心，他也时常顺台阶而下，二人又是兄弟情深的模样，但或许是那日大殿之上他对弟弟第一次动这么大的怒，只是这一次，不知道弟弟要几日才能消了气。

宫二公子心智坚韧，哪怕是那日对簿公堂时羽宫之人演的一出戏令他颜面尽失，还戳中了他心中最隐秘的痛楚，令他心中仇恨翻涌，恨不得将那群人生吞活剥，但他还是很快冷静下来，小不忍乱大谋，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要沉着应对，才不至于乱了大业。

唯一让他悔恨的一件事便是当日迁怒远徵，定然让他伤神不止，曾经寸步不离的小尾巴，却许多日都不曾在他面前晃悠了。

他自知错在自身，于是难得拉下面子去寻弟弟，月上梢头，药房依旧灯火通明，他便知弟弟此刻定然心情不佳，他每次生闷气时，都会在药房独坐一夜，研制些毒害人的东西，仿佛这样才能解气。

还是那个仿佛永远长不大的弟弟。

看着窗户上倒映的房内人的身影，宫尚角唇角挂上一丝笑意，刚想叩门，却有近侍神色匆匆前来，低声与他禀告：

“二公子，宫外据点突生变故。”

宫尚角神色陡变，又看了一眼那个身影，终究是没有敲开这扇门，正要转身离去之时，却听见吱呀一声，身后的窗户被推开。

“哥哥，平安归来。”

是宫远徵的声音。

宫尚角回头，他的远徵弟弟与他隔着窗，露出了半张脸，那向来清亮狡黠的眼中，此刻盛满了不舍、决然，还有一些他没能读透的东西。

他还没来得及读透，便向着宫门外的烽火硝烟中走去了。

宫尚角归来之时，已经是半月后了。

他此次外出处理公务，还特意多呆了两日，专门在宫门外搜寻各种稀奇古怪的蛊虫与毒物，只因弟弟向来喜欢这些玩意，临行之时没有与他好好道别，也不知道气消了没有。

甫一回宫，他便前往角宫，不知为何，自己外出时，弟弟总爱在角宫呆着。纵然风尘仆仆，一身劳累，但他对弟弟的思念一刻也难忍耐。

可哪怕踏遍角宫，寻去药房，甚至寻遍了整个宫门，他也没能找到宫远徵的身影。

除了他，宫远徵向来不与任何人亲近，但他还是去角宫盘问侍从，却始终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。

远徵还能去哪儿？

想到那日离去时弟弟晦暗不明的神色，宫尚角突然间慌了神，恰在此时，众长老唤他议事。

“角公子，可是在寻徵公子？”

“长老知晓远徵弟弟的去处？”

其中一位长老面露不忍之色，但仍是与他道明了真相：“角公子走后，宫门内变故频生，先是雾姬夫人离奇身死，徵公子又自请参与三域试炼，直至今日，已过半月。”

宫尚角震惊之余怒极：“他年纪尚浅，手段稚嫩，诸位长老怎能允他参与三域试炼？他不知轻重，你们也不知？”

“角公子，根据宫门祖训，宫家后人自行决定是否参与三域试炼，即便是长老也无法阻拦。”

“好一个宫门祖训！”宫尚角环视众人，只觉心中冰冷，五感近失，他气极反笑，“这祖训他宫子羽处处可违，我与远徵弟弟兄弟二人却步步被阻，现如今你们还搬出这祖训，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！”

几位长老面露歉疚之色，只觉情理难两全，再难多言。

“请各位长老再开后山，让我进去救回远徵弟弟！”

“不可！已经参加过三域试炼便不能再参加第二次！我等知道角公子护弟心切，但……”

“那宫子羽既已失败，却为何还能再次参加？长老念宫子羽重情重义，许他特例，为何不能顾及我手足之情，却想活生生令我置身事外？”

“这……”几位长老面面相觑，难以回答。

那鹤发驻颜的新任月长老这才发话：“请角公子冷静，若是羽公子与徵公子都未能通过三域试炼，角公子便是未来执刃，身负宫门重责，切不能拿自身性命当做儿戏。”

宫门……又是宫门！他宫尚角自幼便被套上了名为宫门的枷锁，他万事要以宫门为先，被赋予重任，却被掠夺应有的权利，多年前，就在这宫门这座冰冷的牢笼里，他痛失至亲，现如今还要让他失去至爱！这让他怎能不恨？他恨不得将这些道貌岸然，茹毛饮血之辈个个斩杀，管他什么宫门大任！

宫尚角双目充血，额爆青筋，手握上了腰间佩刀。

却在此时，后山处传来哀报之音。

那是……宫门后人遇难时才会发出的声音。

宫远徵被抬出后山时，半月未见天日的眼睛被刺激得流了泪。

好疼啊……

全身的骨头仿佛被碾碎，血肉似乎也被重铸，极致的痛苦令他几乎要失去神智。

但是看到同他一起被抬出来的宫子羽的尸体，他又笑了起来，笑声在残破的身体里发出嘶哑腐朽的声音，让这具年轻的身体宛如行将就木的老者。

哥哥的执念，何尝不是他的执念。他自请入后山参与三域试炼，凭借哥哥对他透露的试炼内容，追上了宫子羽的进度，试炼本就如同过鬼门关，再加上他拼上性命，介入阻挠，宫子羽必定能命丧黄泉，魂归西天，而这执刃之位也终将是哥哥的。执刃是哥哥才配坐上的位置，这执念在他心中许久，终是成了心魔，哪怕是身死魂灭，他也在所不惜。

这最后的几个时辰，已是自己用药续出来的，他只是想撑着走出后山，想知道，外出许久的哥哥，是否已经归来了？

想知道，他可曾受伤？可否顺利？

但后山入口处，只见面容悲戚的侍从，却不见那个令他心心念念的身影。

他突然变得困倦，混沌，四周事物影影绰绰看不清晰，他心中明了，或许已经到时间了。

这一切都已成就他想要的结局，唯一的遗憾或许便是，没能见到哥哥最后一面，对他当面道贺，祝他荣登殿宇。

哥哥……

我可能看不到你正式成为执刃了。

但是真好，我的哥哥，是执刃大人……

哥哥，祝你手执利刃，所向披靡。余生无我，也能平安欢喜。

意识逐渐消失的那瞬间，不知是否是幻觉，他似乎听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声音，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。

“远徵弟弟！”

他多想应一声，最终却还是没能回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