丑眉诗人

       时间点：陆廷去世后

　　设定：陆绎在丹青阁中毒的后遗症犯了

　　

　　今夏到院子里收今日晒的豆腐干时，抬眼间瞥到院门外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。

　　贼？ 她抄起扫帚，缓步向门走去，却在出门的那瞬间看到了熟悉的白色背影。

　　他怎么又来了？今夏怔了一瞬，想狠下心关上门。背对着她的人却仿佛心有灵犀般回过头，看见是她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。

　　“姐姐！原来你住在这里吗？”

　　姐姐？

　　不知道陆绎要和她玩什么把戏，今夏只知道自己暂时还无法面对他。正要将门关上，眼前的人一个箭步冲过来，拉住了她的袖子不放手。

　　“姐姐，你不记得绎儿了吗？”

　　面前的人眼睛澄澈，全然不似平时深沉内敛的大人，倒像是……在丹青阁时变成孩童的陆绎。

　　虽觉得不可思议，今夏还是小心翼翼问道：“你今年多大了？”

　　“姐姐不是问过绎儿吗？绎儿八岁啦。”

　　头疼。大人刚刚丧父，应当没有心情专门过来戏弄她，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？想去找林姨问问，今夏又想起现在林姨是断然不会给陆绎看病的。

　　“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？”

　　提到这个，陆绎怏怏地低下头：“我醒来时家里到处挂满了白布，他们都说爹爹过世了。可是昨天爹爹还在教我写字啊！连娘亲也不知道去哪里了，我想出来找爹爹，又不知道到哪里找，就不知不觉到这里来了。这条路我熟悉得很，好像经常走一样。没想到姐姐就住在这里！”

　　今夏手颤抖着，不知道怎么回应他。

　　“姐姐知道我爹爹在哪里吗？”陆绎低头望她，说着与体量完全不符的话。找不到爹娘，眼前的“姐姐”已经成为他最依赖的人。

　　“你爹爹……”今夏忍着泪，手艰难地放到陆绎头上，“你爹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找你娘了，因为他觉得绎儿长大了，离开爹娘也可以好好活着，对不对？”

　　陆绎没有回答，垂眸沉思了一瞬，又拉起她的手：“姐姐很冷吗？你的手在抖。”

　　她该抽回手的，这样磨磨唧唧纠缠着对两个人都不好。可转念一想，他现在只是个孩子……

　　今夏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发呆时，院内传来林姨的呼声：

　　“今夏，你在和谁说话呢？”

　　忙回过神挡住旁边的人：“没什么，林姨，您歇息吧，我跟朋友出去走走。”说完关上院门，拉着陆绎的手腕离开家附近。

　　陆绎也乖乖任她牵着，在她后面不声不响。

　　把人带到离家稍远的地方，今夏才停下仔细问他：

　　“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？”

　　“早晨的时候。”

　　“身体可有不适？比如……头痛之类的。”

　　“刚醒的时候有些头痛，不过现在好多啦。”陆绎认真地回答。

　　这几日的愁绪，加上陆绎突然间犯病，今夏的眉头扭在一起，陆绎许是发觉到她不开心，也懂事地不发出任何声音。

　　她没法将人放着不管，于是又带着陆绎去找医馆，这个时辰许多医馆都已经关门了，好不容易找到一家，今夏将人带进去，又听旁边的人道：“姐姐，我是生病了吗？”

　　不知怎么回，今夏只好安慰他：“绎儿没有生病，只是来检查一下。”

　　大夫给人把了脉，又仔细问过今夏他的病史，得出结论，避开陆绎对今夏说：

　　“他应当是上次中的余毒没有好清，加上这几日可能遭遇不幸之事，心神大恸，犯了后遗症。这样，我开服清毒的方子，今夜先服一次，看看情况如何。”

　　“大夫，他这病什么时候能好啊？还有，以后还会再犯吗？”

　　“关心则乱，你也不要太过担心，余毒好清，但我看他像心病，还需心药医啊。”大夫神神叨叨说了一通，又叹着气去抓药了。

　　心病？难道是陆廷的去世让大人难以接受？可是人死不能复生……这怎么医？

　　左思右想不得其法，今夏又不忍这时候还将人送回死气沉沉的陆府，于是请大夫安排了一间患病之人专用的房间出来，将人安置好，又盯着他喝了药，嘱咐他：“绎儿乖乖睡觉好不好？姐姐明日再来看你。”说罢狠下心转身就走——却被人扯住了衣服。

　　“姐姐不要走。”一直乖得惊人的陆绎这时候闹起了脾气，怎么也不让她离开。

　　今夏无奈：“这里就一张床，我睡哪儿？”

　　只见陆绎朝床里侧挪了挪，给她腾出一片不小的空间。

　　“不行。”今夏否决，“我们俩是一男一女，睡在一起是不合规矩的。”

　　“可是上次姐姐不也和我一起睡了吗？”陆绎不解。

　　想到丹青阁那个雷雨夜，今夏不禁语塞，脸颊上也不合时宜地飘上两朵红云。

　　陆绎继续委屈道：“今日醒来我就找不到爹娘了，我怕明日醒来连姐姐也弄丢了。”

　　今夏这才后知后觉地心疼起来，是啊，陆廷做那不义之事时，陆绎还只是个孩子。所谓“父债子偿”又有什么道理可言呢？不过是束缚世人的枷锁罢了，就连她自己，也被缚在这虚妄的枷锁里，活得喘不过气。

　　陆绎失去了生命中的至亲，现在连自己也要弃他而去吗？

　　所有人都告诉她，她该恨他。但是眼前这个孩童又何其无辜，何其委屈？

　　凭什么？

　　凭什么她非得承受突如其来的滔天仇恨，凭什么陆绎又得替父辈偿还这恩怨？这是什么世道？

　　她袁今夏不甘心。

　　突觉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，原来是陆绎在轻拭她的脸颊。

　　“姐姐别哭。”他有些慌了，不知道姐姐为什么突然落泪。

　　“姐姐没事。”对着陆绎安慰地笑笑，今夏坐在床边脱掉靴子，在他身边和衣躺下，“姐姐陪着绎儿。”

　　陆绎立刻开心起来，抱着今夏的手臂闭上眼睛，过了一会又突然睁开。

　　今夏还在一旁看他的睡颜，见状问他怎么了。

　　陆绎指了指自己的额头，“娘亲以前都是要亲绎儿这里，绎儿才能睡着的。”

　　今夏噗嗤一声笑了，发自内心地开心起来，捏着陆绎的脸道：“绎儿都多大了还要人哄着睡？知不知羞？”

　　陆绎不回话了，只不高兴地垂下眼眸。

　　今夏斜睨了他两眼，无奈凑上去在人的额头上亲了一下，“这下能睡了吗？”

　　陆绎得偿所愿，开开心心闭上眼。过了一会又问她：“姐姐，明天我能找到爹爹吗？”

　　“……能，我陪你找。”今夏压下心中苦涩，将人揽在怀里。

　　折腾了许久，她实在累了，没一会就沉沉睡去。可半夜又被身边的人折腾醒了——

　　先是感觉有人推了推她，又有人挠她的腰，今夏满脸迷瞪地醒来，只听怀里的人闷声道：

　　“姐姐，我喘不过来气了。”

　　今夏这才觉得胸前硌着的是什么了，原是陆绎高挺的鼻梁，此刻正憋屈地埋在她胸脯上。

　　连忙将揽着人的手放开，今夏翻了个身，身边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，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。

　　这小陆绎，实在黏人得紧，估计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拐跑了。今夏突然开始生起不知是谁的闷气，直到后半夜才勉强找到一点睡意，沉沉睡过去。

　　

　　陆绎醒来时，想起昨日种种，暗骂自己犯病犯得不是时候。

　　身边睡着的是他之前夜夜去偷看的人，此时正将脸埋在他胸膛，手脚横跨在他身上，使他动弹不得。

　　“……”陆绎小心拿开人的手臂，刚举高一寸又被紧紧搂住，身边的人哼唧着：“绎儿，乖啊……”

　　所幸今夏觉沉，待他脱身时人也没醒。陆绎走前深深望了她一眼，还是忍不住上前——在人的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。

　　

　　等他走了，今夏睁开眼睛，抚摸着被吻过的那处，第一次一扫往日阴霾，望着虚空明媚地笑了起来。

　　大人逃了。

　　——不过，我袁今夏，迟早把你抓回来。

　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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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剧场：

　　今夏忧心忡忡问林姨：“姨，我家大人的病到底怎么回事，还会不会再犯啊？”

　　姨：“这个，其实是天机，需要他犯病的时候他自然就会犯。”

　　夏：“这是什么世道？”

　　我（跪地）：“不犯了不犯了。”